这期我们要来聊聊人类作为一个个族群的生存能力，这个族群的概念可大可小，我们的话题也正好从这儿开始吧。

早期人类族群的

孤岛状态

人类走出非洲起源地之后，开始向世界各地迁徙，诸如欧亚大陆、美洲大陆、澳洲及太平洋岛屿等，都有了大大小小的人类族群。这个时期人类的生存状态完全是靠天吃饭，比如遇到了疾病，那就纯粹是靠自己的身体去扛，扛得过去就是英雄好汉，扛不过去就是自然淘汰。至于这个时候的族群，基本上就是一个熟人社会的概念，开始时是一些分散的部落氏族，后来虽然开始出现了更大规模的国家概念，但实际生活中大家面对的也就是那些个时常照面扎堆的人，比如李村、王村、狗蛋村什么的；出现城镇以后，这个聚集规模大了起来，一个狗蛋城可能相当于几十上百个狗蛋村的规模。

戴尔蒙德（Diamond）先生在《枪炮、病菌与钢铁》这本有趣的书中作了很有意思的探讨，大意就是人类的很多疾病，对人类来说是疾病，对病原体（包括一大票各种名号的细菌、病毒什么的）来说，就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宿主。病原体虽小，它也要讨生活啊，本来很多病原体是主要在那些动物身上打秋风讨生活的，随着人类越来越聪明厉害，先是打猎吃肉，后来一时吃不了就把活的养着，结果发现可以吃肉、喝奶、骑乘、驮东西，这就开始驯养各种动物了。牛羊马猪狗鸡鸭鹅兔什么的，都跟人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了，按那个时候的居住条件，这个＂三同＂绝对落实得很到位！这样一密切接触（除了喂食照料挤奶吃肉役使这些通常的接触，老戴在这一部分开篇就聊到某偏远地方有个家伙和他妻子得了一种怪病，医生也不明觉厉，后来那家伙自己坦白原来是对养的羊干了不可描述之事惹来的），原本在动物身上的病原体，很顺溜地就到了人身上，然后再稍有变异，就能演化出＂人传人＂的升级版，这就变成了＂传染病＂！老戴专门列了一张表给各种人类疾病和其动物来源对了一下号，麻疹、结核、天花源于牛，流感源于猪、鸭和鸡，百日咳源于猪和狗.......

图/早期人类驯养动物

每当一种传染病出现在某个人类族群，那就是一场惨烈的瘟疫！所有生活在这个族群的人都会一一中招，病原体就像是开了一个疯狂的大party，疯狂地在宿主群中跳舞，结果往往是把这个族群的所有人折磨至死，病原体也因此断了生路，同归于尽，传染病的传播范围也就到此为止。但如果一个族群人比较多，也可能会有一小部分人会通过自身的免疫机制形成对这种病原体的免疫能力（如产生了抗体什么的），那么这一小部分人就幸存了下来，今后面对同样或类似的病原体，就多了一份屏障，再然后这个族群也就都是他们的子孙了（悄悄地告诉你，这就是最近很火的＂集体免疫＂的本义哈）。

从孤岛走向越岛

甚至跨大陆

随着人类的活动能力不断增强，比如学会了骑马乘车驾船什么的，病原体就可以和人类宿主一起，从一个孤岛跳到另一个孤岛，开始越岛作战。当然，那个时候出个远门可真是不便，基本上就是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省省吧，很多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归来好不好！比较大规模的人流往往只限于以下情况：一是战争。千军万马，千里征伐，这正是传染病搭便车的好时候啊！老戴说了，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人类历史上随战争而来的传染病杀死的人都比战争本身阵亡的人多！过去所有伟大将领的光鲜征伐史背后几乎都藏着同样的秘密：战胜者得胜，靠的并不是他们有最好的将领和武器，而是因为他们携带着最脏的（没错，老戴就是用的nastiest这个词!)病原体，传染并团灭了敌人！二是灾荒。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这里面的逻辑很清晰，水旱虫兵，都是灾难，在那种救灾能力基本不靠谱的情况下，必然导致严重的饥荒，人挪活树挪死，那就逃荒吧，这一逃，病原体又搭便车上路了！所以古代关于灾荒的记录都是＂白骨遍于野，千里无鸡鸣＂之类的，这里面的大多数人都是死于随灾荒而来的瘟疫。三是贸易。古代世界交通运力极为有限，各个族群互通有无的情况不多，能够成为贸易品的主要就是些轻薄高价的奢侈品，诸如丝绸、瓷器、香料、皮毛之类的。但就是这么点跑单帮的小生意，有时也能给传染病以可乘之机，中世纪杀死欧洲四分之一人口的＂黑死病＂（鼠疫），就是通过横贯欧亚大陆的贸易线路，从中亚大草原一路杀进欧洲的。

图/曾经杀死欧洲四分之一人口的黑死病

等到哥伦布一干欧洲人等来到美洲，这个活动范围一下子扩大到跨大陆的级别，两个半球的碰撞（老戴的原话hemispherescolliding），给了各种病原体疯狂肆虐的超级大舞台。一两个世纪内，美洲印第安人数减少了95%，从约万断崖式锐减到约万！这些人绝大多数不是死于欧洲殖民者的枪炮和利剑，几艘船运去的几百个人几百条枪根本杀不了这么多的人，真正厉害的是随他们而来的超级隐形杀手。首先就是天花，阿兹台克和印加这两大千万人口的美洲印第安人帝国都因天花肆虐十室九空，所以才有年西班牙＂征服者＂皮萨罗带领名西班牙乌合之众就征服了印加帝国的＂传奇＂。接踵而来的还有麻疹、流感、伤寒等各路顶级杀手，印第安人面对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新传染病完全没有任何免疫力，团灭的命运难以避免。而且为什么这些传染病只攻击他们，新来的欧洲人却没有得病？他们也因此认为自己是被神抛弃了，更加丧失了最后的抵抗意志。

图/皮萨罗征服印加帝国并掠走其皇帝

是啊，同样是面对一个新世界，为什么欧洲人带去了众多致命的传染病，而印第安人就没有回送给他们什么真正致命的＂礼物＂（好像数得上来的就只有一个梅毒，而且也不那么致命）呢？老戴也对此进行了深入研究，奥秘在于两块大陆驯化动物的巨大差异，在14种古代驯化的大型食草哺乳动物中，欧亚大陆独占了13种，而美洲只有可怜的1种，就是那个呆萌的＂草泥马＂羊驼，所以病原体从动物到人的机会少得多，也更没有机会变异为人传人的传染病。印第安人因此从没像欧洲人那样经历过如此多样的传染病的洗礼，也就无从获得相应的免疫力；而欧洲人看上去百毒不侵的样子，其实是因为他们早就百毒已浸！

图/美洲大陆仅有的驯养哺乳动物——羊驼摆摆/摄

所以，谁生存能力强？比武力？比财力？比权力？说这些都是tooyoungtoosimple啊，人们比拼的是免疫力哈！免疫力从哪儿来，谁或谁的祖先经历过的传染病多，谁跟各种狠毒的病原体打过的交道多，谁的免疫力就强！带着这身病原体和免疫力，走向四方，那可真是见人杀人见神杀神无往不胜啊！现在懂得什么叫＂无毒不丈夫＂了吗？

全球一体的＂地球村＂

最近一百多年来，人类的活动能力和活动范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工业革命和科技的大发展，使得人类从日行数里飞跃到日行万里，跨洲越洋的旅行时间从几十天缩短到几个小时，从几千万人的跨洲移民到每天数百万人次的跨国旅行、数千万吨计的货物流动，地球俨然已成为全球一体的＂地球村＂。这个时代的病原体也因此跟着它们的宿主登上轮船，跳上火车，乘上飞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全世界扩散。年，＂西班牙流感＂在世界范围内先后形成了三波大流行，带走了万到1亿人的生命（当时很多地方的数据统不清楚），大西洋上的客轮、印度次大陆的火车，都曾出现过几百上千大活人上去，到达目的地时已是尸首枕籍的惨景。今天的我们，同样见证了喷气式飞机在数小时内把新冠病毒从一个大陆带到另一个大陆的现实。人类在传染病面前，已经整体成为了一个一体化的大族群，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各个族群互相比免疫力、比生存能力、比谁更＂无毒不丈夫＂的时代了！

图/西班牙流感

幸而，科技革命带来了比各种病原体更加＂无毒不丈夫＂的利器。上世纪30年代发明的抗生素，成为毒杀各种病原体的克星，是人类生存能力提高的一大法宝，仅仅其中一个青霉素就拯救了成千万上亿人的生命。还有更绝的一招，从种＂牛痘＂对付天花开始，人类发明了各种疫苗，简单的说就是人为地用各种病原体的某些特征去激活人体的免疫系统，在不致病的情况下就能获得相应的免疫力，用其毒而不中其毒，天下皆毒是以无毒，厉害吧？曾经不可一世的天花病毒，就是因为全世界普遍接种了疫苗，以至无人可染，找不到新的宿主，年被世界卫生组织确认为首个被人类消灭的传染病。随着基因工程等现代生物科技的快速发展，人类对付各种疾病的办法也会越来越多。

图/种牛痘

最近发生的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更加清楚地表明全人类已经完全是一个同生存共进退的命运共同体，传统意义上将人类分隔为各个族群的山川、海洋、国境等，都难以在全球一体化时代御毒于国门之外，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隔岸观火。是时候到了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和新的病原体比拼谁更加＂无毒不丈夫＂了！

加油，人类！我们一定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参考文献：

JaredDiamond,Guns,GermsandSteel

(W.W.NortonCompany,NewYorkLondon,)

中文版：贾拉德·戴尔蒙德，《枪炮、病菌与钢铁：人类社会的命运》（上海译文出版社，年）

·图片来源：秀米、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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